■ 題外

□ 張亮

編輯部討論選題，關于未成年人與教育的內容占了相當一部分。諸如“校外培訓”“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網絡防沉迷”“校園欺凌”等都是近期比較熱門的話題。作為媒體從業人員，作為“快樂工作”“快樂學習”的踐行者，同時也作為一個學生家長，在組織、參與這些選題的過程中，我看到了孩子們的“不快樂”。

快樂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快樂的童年要用一生來治愈。但是，快樂二字似乎離孩子們越來越遠了。耳聞目睹的，是孩子的各種不快樂。

最近有媒體報道，一些中小學竟然要求，課間十分鐘除了上廁所必須待在座位上。這當然不是而且從來也不是什么秘密，家長們敢怒不敢言。我的孩子說，他們學校要求，午飯時間要“食不語”，不能交頭接耳，否則要扣分。

我聽了，自然也是深深地心疼了孩子一把。哎，上課自然不可擾亂課堂，課間只能待在座位上，吃飯必須得靜悄悄地。孩子什么時候變成了“默劇”的主角。

放了學，仍然不是能把控的自由時間，還有一大堆藝術培訓和變形的課程輔導班等著。

孩子經常流著淚說：“爸爸，你知道孩子有多累嗎，大人了解小孩子的感受嗎？”

面對孩子的質疑，我承認自己很無力。只能搬出老祖宗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來敷衍一下。

而孩子們竟也見招拆招，發展出了超越年齡段的解壓方式。我女兒所在的班級流行“盤串”?？粗系赖匕咽执當Q成“8”字，再折起來放在小手里揉搓，可氣又可嘆。

還有最近風靡的蘿卜刀，我看見了，竟然也覺得好玩，全然沒有意識到專家指出的導向“暴力”的可能性。

前幾天，學校召開家長會，我去參加了。近3個小時下來，除了前面45分鐘是一個專家通過視頻講授孩子的心理特點和身體變化外，后面的就是任課老師分別講課程要求。各位老師都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來講各種題型應該如何解答，班主任額外強調了家長如何配合學校來管理孩子。

家長會，最應該被關注的孩子們反而缺席了。孩子應該是教育的中心和天然的主角。然而，他們卻缺少被平等對待的機會。他們變成了被管理的對象。他們豐富多彩的個性特征，被抽象概括為一條條考核指標。家長們多么希望能與老師們交流下孩子的具體情況，然而卻沒有足夠的時間。

更令人瞠目的是，有一天我在開車上班的路上聽到廣播里說，有的大學為了防止學生逃課及走神，竟然強制規定上課時大學生們必須坐在前排。

我們的大學管理者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用管理小孩子的手段來管理大孩子了？孩子們的不快樂難道要蔓延開來嗎？回想起我那自由燦爛的大學時光，內心默哀了一分鐘。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古人體認至深。讀書、學習直至成為棟梁之材，其間之路必定充滿艱辛。這種艱辛是成功前的跋涉，是對人格的砥礪，是對學識的涵養。大概沒有任何一個家長會認為輕飄飄地就能走向成才和自我實現之路。

在我看來，孩子們的不快樂，大部分不是來源于這種奮斗之苦，而是產生于“一刀切式的管理思維、怕擔責任的扭捏心態、向內演化的社會內卷”。孩子們承擔了與其年齡天性、智力水平、心理能力不相匹配的負重。

當然，“快樂”是一種主觀感受，無法用確定的標準來衡量，但是“不快樂”卻相對容易判斷。小孩子內心單純，還沒學會戴上面具偽裝自己，因此孩子的情緒是最容易引起“共情”的。

“快樂”的權利不是一個法律概念，其含義大體與未成年保護法中的“身心健康”相當。但是，恐怕沒有人會否認“快樂”對于孩子的意義。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如少年不快樂呢？每天陰郁的心理色調下成長起來的會是什么人才？

我們已經有了未成年人保護法、教育法、家庭教育促進法等關乎孩子健康成長的法律，還有關工委、婦聯等專門機構，到底應該如何解決教育面臨的一系列問題，恢復孩子的中心地位，還孩子們以“快樂”？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是需要全社會的共同思考。

（作者系本報總編輯）